第 19 章
【“我有一個朋友……他殺了人。”】
“嗯……嗯?”等下,他應該報警吧?這絕對已經到了需要報警的程度吧?
青年的表情突然空白了兩秒,他開始在思考需不需要把淺井未來的話給錄下來,彙報給警察廳,讓他們根據少女的口述進行搜查。可少女的下一秒,又把他的沖動給摁在了原地。
“唔……拿殺人來比喻做壞事的話,是不是比較有代入感。吓了一跳吧?綠川先生的表情好嚴肅。”淺井未來忽然彎起眼睛,似乎情緒已經緩和過來,還能跟諸伏景光開玩笑,“這是不知道發生在誰身上的故事,有可能隻是遊戲裏,有可能是我的朋友,也有可能是我。”
發生在誰身上還是很重要的。諸伏景光忍不住腹诽着,在這樣的深更半夜,他的腦袋前所未有的清醒,溫和的表情之下正在專注地盯着少女的一舉一動。
她臉上的表情非常放松,似乎哭泣已經宣洩掉了她的大部分情緒,從她決定分享的那一刻,她就進入了另一個狀态。
“您有沒有覺得,人是有一定要做的、身不由己的事情,不論對錯?”
“看是怎樣的情景了。”諸伏景光的話很嚴謹,他一邊斟酌,一邊觀察着淺井未來的神情是否有變化,可惜少女現在低着腦袋,他很難辨别出對方的狀态,“通常來說,人們不應該做錯事,這個錯事是世俗意義下的錯事,如果做了,就應該停止。但如果——”
諸伏景光想到他對淺井未來的判斷,認真說道:“如果身不由己是因爲【自身的安全收到威脅】的話,我認爲保全自己才是最優先的。畢竟判斷一個人的對錯這件事之所以有意義,是因爲人還活着,能夠被批判。”
當然如果對方能夠搜集資料報警就更好了。諸伏景光也知道這個想法太過天真。
恐怕更多的情況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救,他在培訓期結束,想方設法接觸組織的那段時間,認識了許多外圍成員,他們給組織幹着不怎麽重要的活,沒有人在意他們是誰,但即使如此,也沒辦法脫身。
在他的猜測中,淺井未來大概也是這種情況。
“那假使情景是這樣的呢?”淺井未來給諸伏景光做了個假設,“故事的主人公,我們叫她F小姐。”
F小姐所在的會社是很難說合不合法,就F小姐所知,她的公司似乎有一些髒活,但這些事情與F小姐無關。她隻需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做好分内的工作,就能過好或許是普通人安穩的一生。
但命運并不總是眷顧每一個人,F小姐有了一個升職的機會,而升職需要一些應該有的考驗,所以她接到了一個項目,一個她之前并不想接觸的項目。
擺在F小姐面前沒有其他的選擇,她必須硬着頭皮讓自己升職,否則不能想象自己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。
淺井未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擡起頭,靜靜地盯着諸伏景光。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自己的故事,反而像是隔了一層屏幕,在讀屏幕裏的人的事情。
看看現在的情況,真是好笑。淺井未來握緊手,把指甲掐進自己的掌心,用疼痛維持她的表情——在這樣虛假的環境裏,兩個虛假身份的人講着不知道是否虛假的故事。
淺井未來有她自己的目的,而諸伏景光同樣有他自己的判斷,對方是不是适合在此刻的聽衆?淺井未來不清楚,但眼下是個很巧合的時機,所有的一切都是半真半假,而諸伏景光巧合地出現在了這裏,像是命運的齒輪一樣。
不管諸伏景光樂不樂意,淺井未來剛才在盥洗室裏面大概思考了自己的規劃,不論哪一版都少不了對方,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。那就按照她的直覺,把這個伏筆埋好,等待後續的發展。
敬業的公安先生一定會聽仔細吧?不管是真的、假的、該聽的、不該聽的,一并進入他的大腦整合,然後得到一個不明所以的、對淺井未來有利的答案。
諸伏景光的眼神晦澀不明,他想起淺井未來最開始說的玩笑話,忍不住想爲整個故事增添一些細節,他需要更多信息。
“那麽,F小姐是怎麽做的呢?”
“雖然在這種環境,但F小姐也有自己可笑的堅持,說天真也好,說僞善也罷,F小姐想到了一個辦法,她在項目裏留了一個漏洞,既不會影響結果、也體現了她的堅持的一個漏洞。她希望這個漏洞的存在能夠像一根針深深地刺進骨髓,時刻提醒自己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麽。”
青年靜靜地等待淺井未來說出下文。
他注意到淺井未來放在她膝蓋上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握成拳頭,并在微微顫抖。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悲傷,少女的聲線如同波瀾不驚的大海一樣平靜,被淚水洗滌過的綠色眼睛顯得更加清澈:
“F小姐的上司發現了這個漏洞,他當着F小姐的面,處理了這個漏洞——”
并說出 【你是我的共犯】這種刺激淺井未來的話。
從最開始,琴酒就在觀察她,即使他喜怒無常,看似對什麽都不在意,但淺井未來必須承認,琴酒敏銳地看穿了她的一切,并決定設計一出能讓淺井未來終身難忘的、足以碾碎她的自尊和堅持的大戲。
這枚子彈射中的是淺井未來自己,但是之後呢?
她靜靜屏息,等待諸伏景光的回答。
貓眼青年的表情非常溫和,他在認真地聽淺井未來的這個故事,發現少女灼灼的目光,他開口了:“這種事不是常有的麽?”
……
出乎她的意外,諸伏景光似乎把這件事當成了會社中發生的事情,态度比最開始輕松很多。他沒有急着評價,反而像是閑談一樣,問起了别的問題:
“有件事我挺好奇的,那位上司在F小姐的故事中,扮演了什麽角色?啊……問得直白一點就是,F小姐讨厭他嗎?”
少女非常斬釘截鐵地秒答:“讨厭。”
“……”諸伏景光。還真是一點猶豫也沒有的回答,
“會在背地裏罵他王八蛋的那種、一但有機會能把上司送去局子裏,她肯定是很樂意的。但是——”淺井未來臉色稍霁,無比冷靜地剖析着諸伏景光的問題,“理智上來說,又不是那麽讨厭,因爲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。”
“您能理解嗎?”
“他做的是在他的角度裏正确的事情,扭曲一點來說,他甚至對F小姐寄予厚望,所做的一切雖然惡趣味,但未嘗沒有對F小姐的引導。”
所謂陰間又危險的魅力不過如是,淺井未來已經在遊戲裏見過好幾次了,隻不過現實裏她不吃這套,也不接受這樣的厚望。
“這樣啊,我覺得人在之後能做出怎樣的選擇會更重要。”諸伏景光松了口氣,笑眯眯地舉起易拉罐啤酒,和淺井未來默默地碰了碰,“是繼續探索,從别的方式表現出自己的堅持,還是完全融入會社的文化中,都是一種選擇。”
隻不過前者會痛苦得多。而且會一次比一次痛苦。
淺井未來不像他們,一開始懷有信念,義無反顧地成爲卧底,有良知的普通人在這種環境隻會越來越艱難,何況從淺井未來的說法,她所在的組織很看重她的能力,不會輕易放過她。
但情況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,少女并不喜歡這種生活,她表現出來了強烈的抗拒,同時又對這樣的處境感到迷茫。
沒錯,諸伏景光心裏已經給淺井未來拟好身份了。現在的淺井未來在他看來,是誤入歧途進了不良組織的可憐人,由于被發現了自己的天賦,她所在的組織想讓淺井未來做更多的事情——這些事情涉及到了違法,這讓淺井未來沒辦法忍受,隻能半夜痛哭。
“那麽,淺井小姐,你覺得F小姐會怎麽做呢?”
諸伏景光的眼神非常溫和。
他沒有琴酒那種鷹隼般的銳利,仿佛一切在他眼底都無處遁形,可同樣,諸伏景光的眼神也不是全然柔軟。淺井未來見過對方半夜回家的樣子,或許是還沒有走出任務狀态,他的表情凝在了化不開的黑夜裏。
但此時此刻,他的表情就如同溫和的燭火一樣,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靜靜地燃燒着,将堅冰一點一點的蠶食。
她知道爲什麽諸伏景光也這麽燙了。
淺井未來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一些超出現實的事情,她對這裏的人的認知最初是片面的,隻有幾個标簽,但逐漸他們豐富在她的生活裏。包括常年陰間濾鏡的琴酒、蜂蜜陷阱慘遭滑鐵盧的安室透,以及非常巧合成爲她鄰居的諸伏景光。
她拿起易拉罐,将裏面剩餘不多的啤酒一飲而盡,并長長地吐出了胸腔裏的濁氣:
“——當然是找機會把上司做掉了,如果可以的話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他給我提鞋。”
諸伏景光:“……”夾帶私貨了,而且人稱變成“我”了淺井小姐。
想打出友情支線的我做錯了什麽+作者+聖耶耶第 1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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